2009年3月3日星期二

转《庭院深深》同人--受伤

庭院深深同人之

受伤

PART ONE

柏霈文小心翼翼的扶着墙,慢慢的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象牙色的丝绸睡衣,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部和锁骨,刚洗过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湿湿的,随便的垂到额前,不再像白天那样梳得一丝不苟。漂亮却失明的眼睛半垂着,浓密的长睫毛竟使那毫无神采的眸子也显得格外深邃。他的身材虽然高大挺拔,却掩饰不住的消瘦和苍白。那个外表看起来整齐到有些刻板的,威严强势的柏园男主人,此刻在自己这小小的私人领域里,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下午的时候,他在养鸽台遇到方丝萦,难得的独处时间,他急切的想要感受她,碰触她,却被她嫌恶似的闪开,使他毫无防备的跌下了一米多高的台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当时他被方句句伤人的话刺得又急又痛,根本无暇顾及身体摔得有多疼。
等到方离开,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身体上痛楚的感觉才慢慢显现出来,特别是左臂,甚至已经麻痹到不能动的地步。他一直硬撑着没告诉任何人,草草吃过晚饭,就借口说累了想休息而逃回自己房间。
上楼时还在担心有没有被亭亭看出来,那个孩子,已经被她的方老师要走这件事惊吓得像只惊弓之鸟,何苦再让她担心。而立德……自尊心极强的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跟无助,即使对方是自己多年的亲密执友。

他似乎也早以习惯了面对这种状况,自他失明以来,不知道跌倒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咬牙忍过了。本来以为洗个热水澡,疼痛便可减轻些,谁知道当身子泡进热水,所有紧蹦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以后,那无处不在的疼痛感却愈发的强烈起来。等到他万分艰难的将自己整理好,竟然疲惫得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从浴室到床只有几米远的距离,他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痛苦。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摸到右腿的膝盖上有粘粘的液体,想必是流了不少的血,小腿也蹭破了皮,身上还有几处擦伤,最严重的仍然是左臂,稍微碰触一下便会钻心的疼,而且不知是不是热水泡太久的缘故,头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他紧紧咬着下唇,极力忍耐着,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整个人就立刻虚脱一般的软软倒了下去……

他静静的躺着,全身的骨头好象散架了似的,又酸又痛。窗户没有关上,夜晚的凉风吹进来,使衣着单薄的他冷得有点儿发抖。伸手去摸被子,才想起被子还放在衣橱里……
算了,就这样吧。他沮丧的想着,微微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什么似的,用力眨了眨,仍然……只有一片黑暗……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他都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吞噬了……

好寂寞啊……真想……再看看含烟……这样想着,心底涌起一股酸楚的情绪,抬起唯一还能活动自如的右手,抚在眼睛上,细洁修长的手指顺着眼睛的轮廓,慢慢的,来回的摸索着。

这双早已经坏掉的眼睛,如今变成什么样了?想必是丑陋又难看吧……他妄自菲薄的想着,苦笑了一下,立刻被一种绝望的情绪抓紧了。也许,这是含烟一直在躲避我的原因之一也说不定……

猜不透含烟心思的无力感使他紧紧闭了一下眼睛,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清晰的浮现出来,或许含烟真的会带着亭亭和郑亚力一起回美国,到那时……自己便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想着想着,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从心底迅速扩散到全身,使他不禁微微蜷起身子,右手神经质的抓紧了胸前的衣服,仿佛这样便可稳定住那无法掌控一切的空茫感。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睡不起就好了,就可以在梦中见到含烟了……他徒劳的安慰着自己,带着几乎让人窒息的恐惧感,疲惫至极的渐渐失去了意识……
冠中回到柏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刚刚陪客户去应酬,谈成了一笔大生意,然而为了自己终于能够独当一面所产生的兴奋心情,却因为想到家里最近的状况而瞬间变得沮丧起来。

自从高立德出现之后,柏园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古怪,爱琳晚归和酗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方老师好象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似的,也经常被这个郑那个简的男人们轮番接出去,立德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和霈文关在房里谈事情,一谈就是大半天。而对于高立德和霈文之间的友谊,自己常常会觉得很羡慕,不知道立德是怎样和那个缺乏笑容的冷酷男人建立起这么亲密的关系的,有时看着霈文只在对着高时才展露的笑颜,真是……很嫉妒呢……

抬手按按酸胀的额角,虽然疲惫却因为刚刚在饭桌上喝了酒而心下一片燥热,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想睡。也许可以去找霈文聊聊天,生意谈成了,明天就要签合约,可是有些细节的地方自己还是没有把握,需要问问他的意见,顺便还可以再聊些有的没的,他应该不会生气吧……而且反正,他每天都是不到凌晨不睡的。

心里想着,便走到了那个男人的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没听到回答。难道睡了?不死心的转动了门柄,没有上锁的门一下开了。心里窃喜着轻轻探进头去,嘴里边说着:“霈文,你睡了没有?霈文?我进来喽。”

仍是一片静。竖着耳朵听了听,似乎可以听到些微呼吸的声音。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好现在就退出去,然而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强烈的想要看看那个男人的愿望促使他摸到了电源开关,打开了灯。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心里暗暗的生出些感慨。住进柏园也有几年了,可以看到这男人如此毫无防备的睡脸,还真是难得呢。那平日里总是深锁着的眉头,如今完全舒展开了,漂亮的长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似乎有些儿微微的颤动。柔软顺滑的乱发随意的覆在额前,竟也增添了另外一种清新活泼的韵味。时常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表情的英俊脸庞,现在看起来安详了不少。怪不得爱琳会对他如此沉迷,即使是以男性的眼光来看,他都好看得有些过了分。

如果他肯多笑一点的话……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拜倒在他的长衫之下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男人忽然动了动,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脸色很难看,嘴唇竟也是毫无血色的。而且,初春的夜晚这么凉,竟然还开着窗子,被子也没盖。

真该死!

一边暗骂着自己的粗心,赶忙将窗户闭紧,折回身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摇着,

“霈文,霈文,快醒醒!”

“嗯……好痛……不要……碰……”男人的身子缩了缩,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但是意识并没有清醒。

慢慢掀起他睡衣的袖子,居然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手肘的部位也肿起了老高。再看看全身,肩膀和腿上都有一块块的暗红颜色透过轻薄的衣料渗了出来。

老天,他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冠中觉得心里一阵绞痛,更大声的想要叫醒他:

“霈文!姐夫!你快醒醒啊,霈文!”

呼唤了半天,男人总算是有了反应,他徒劳的张开眼睛,因为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而显出迷茫无助的神情,慢吞吞的开口询问着,

“是谁?谁在叫我……”

“是我啊!冠中!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冠中的声音有些急噪,害怕的想,他不会是真的糊涂了吧?!

“哦。”男人终于完全回过神来,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对抗着眩晕感,强挣扎着坐起身子,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刻板表情,“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间来,有什么事吗?”

“先别管那个,我问你,你究竟在搞什么?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伤?”冠中紧盯着他的脸问。

“没什么。”好象要躲避他的目光似的,柏霈文微微别过脸去,用平淡无奇的语调掩饰着自己的脆弱。

真是个倔强的人那……冠中暗暗摇了摇头,只有这个人,才能让自己产生那么多的无力感……“我去拿药箱,帮你处理一下。”其实本来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

“不用了!”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转身的动作,“我没怎么样,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出去吧!”

宁可忍着痛也不要别人的帮忙……

宁可被认为性格讨厌也不要表现得可怜无助……

反正……也没人真正关心……

“你到底在装什么装啊!!!!!!”一声怒吼猛的把柏霈文从自暴自弃的想法里拉了回来,他忘了思想,一脸惊愕的面对着声音的来源。

“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真不知道你在固执什么!因为看不见而摔伤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再怎么忍耐也没人觉得你伟大!只会认为你蠢得像个白痴!!!”

一股脑的骂完,连冠中也吓了一跳,自己居然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但是心里也有些痛快,总算把对他的不满都倾倒出来了,即使下一秒被骂死也无所谓。

然而霈文并没有立刻发火,他只是用手抓紧了床单,脸上露出颓然的神色,嘴唇倔强的紧抿着,不发一言。

“我还是……去拿药箱。”受不了如此尴尬的气氛,冠中逃也似的转身出来,临出房门前,更是明白柏霈文心思似的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惊动其他人的。”
有时激情攥在手中会化为灰烬,
反而藏于心底才会历久常新。
贪求思慕只因太痴心,
一切眼泪和思忆,
其实,
都是徒然……



方丝萦上楼时,正好碰到冠中捧着药箱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柏霈文的房间里出来。惊见对方手里带血的纱布和各种瓶瓶罐罐,方的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掩饰看似过分的关心,忙忙的询问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我那个姐夫,”冠中苦笑着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跌了一交,弄得混身是伤。”虽然明知道霈文不想惊动其他人,但是看得出来,方老师是真的关心他。那个倔强的男人表面看起来很强势,其实内心里又孤单又脆弱,多一个人关心他,总是好的……

方丝萦马上想到下午的事情,顿时紧张得喉咙发紧,连心脏也漏跳了几拍,急忙问道:“他伤得很严重是吗?现在怎样了?”

“还好没什么大碍,身上有几处擦伤,我帮他上了药,应该过几天就没事了。只是胳膊扭到了,可能会麻烦一点。明天我去找个医生来,帮他看看。”冠中顿了顿,复又略带疑惑的望着方,“我只是奇怪,要是好好的走路摔了一交,怎么会扭到胳膊?方老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我也不知道……”方丝萦不敢告诉他霈文是摔下了高台才弄伤的,抬手推了推眼镜,岔开了话题:“他现在还没睡吧?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冠中安抚她似的点点头,“嗯,还没睡,去看看他吧。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晃晃手里的药箱,便饶过方丝萦朝楼下走去。想到那个倔强的男人,心里多少有些发酸,更对自己的姐姐生出了许多不满,如果爱琳是个称职的妻子的话,哪轮得到自己这个弟弟来充当蹩脚“护士”的角色。现在的状况竟然演变成,妻子酗酒不归,小舅子照顾受伤的姐夫,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方丝萦几乎是一下子冲到柏霈文的房门前的。

冠中虽然说他不碍事,可是自己还是担心得要死,一面又后悔下午实在不该就那么丢下他一个人跑掉。可是想到自己的立场……还是不得不强压下焦虑的情绪,换上冷淡的伪装,定了定神,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含烟?”男人靠床坐着,听到她的脚步声,脸上掠过一丝惊喜。

“你怎么知道是我?”方丝萦被他敏锐的听力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又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腔调说着,“还有,你又违规了,我说过,不许你叫我——”

“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让男人的心迅速沮丧下来,无可奈何的打断她,“你是方丝萦,不是章含烟。那么……”失望的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说,“方老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这样的妥协,方丝萦反倒觉得不自在起来,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想将紧张感透露给对方。

“我听冠中说你摔伤了,所以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养鸽台受的伤?我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

恨透了她疏离客套的语气,柏霈文倔强得挺直了脊背,故意提高了声调说:“不用道歉!是我自己不小心的。”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询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哦,亚力约我去吃晚饭,谈得忘了时间。”事实上,她是被亚力缠住游说她回美国,自己则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暂时安抚了对方。

又是该死的郑亚力……柏霈文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被一股吃醋的情绪抓紧了,胸口闷闷的,不由得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好一会,在方丝萦被这种尴尬的气氛搞得不知所措时,他才静静的开口:“含……方老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爱那个……郑亚力吗?你爱他吗?”他说得慢吞吞的,但实际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将这困扰他许久的问题问出口。

“我……”方丝萦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虽然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他说出真心话。犹豫了很久,才逃避似的轻声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这种预料中的推辞让柏霈文悲惨的低笑出来。

“好了,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他感到自己喉咙干涩,声音低哑,深深呼吸了一次,才疲惫的说:“我累了,你也去睡吧。”

方丝萦望着他受伤的表情,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可是她不想解释,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柏霈文凄凉的笑容和孤单的身影,使她的心被酸痛填满了。这个她爱了十年,想了十年的男人,仍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她的情绪。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走过去,抱抱他,用热情温暖他冰封的心,并且告诉他,自己不会再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

还有,还有,要把自己这么多年在外漂泊所忍受的寂寞、委屈、牵挂,以及……刻骨的思念,统统讲给他听……

然而理智最终没有使她这样做,尽管眼泪已经一颗一颗的滴了下来,嘴唇也因为情绪的关系而微微颤抖,她还是不愿对他泄露自己的感情,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手捂住嘴,然后轻轻的从他的房里退了出来。

听到她关门的声音,柏霈文的脸上露出痛彻心肺的绝望表情,挺直的脊背也慢慢的萎靡下去。

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无力感将他整个身心都占据了。

在以为含烟已经死去的最初日子里,他被强烈的思念和无法弥补的悔恨疯狂的折磨着,几乎连性命也丢掉。然而仅存的一点理智使他无法忘记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即使好多次的想要结束这种痛苦的生活,无法割舍的亲情还是让他打消了那种残忍的念头。除了苍老的母亲,年幼的亭亭更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强大动力。那个孩子是含烟最珍爱的,虽然不懂得如何跟孩子相处的自己无法给她母亲般的爱与关怀,但是至少,自己的存在可以使她在物质上生活无忧。

失去视力之后,除了不能适应黑暗世界的迷茫和无助,一向骄傲自负的他还要忍受被人帮忙和在众人面前狼狈跌倒的羞耻感。生意场上的竞争者也趁人之危的想要搞垮他的茶场。那段日子真的很难熬,但是坚强倔强又不服输的性格还是让他咬牙挺过来了。他还拒绝了能够使眼睛复明的手术,固执的认为瞎了眼睛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使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女人。而且正如他所愿的,在他黑暗孤单的世界里,含烟的影子竟愈发的清晰起来……

就是这样靠着男性的尊严和坚强,以及连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内心深处的一点希翼和渴望,柏霈文撑过了十年的时间。然而现在,他却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力量再继续支撑下去。

在刚刚得知方丝萦就是章含烟的真相时,他如同沙漠一般荒芜的心被狂喜和感动所包围了,以为老天终于被他的痴情所感动,重新赐予他唾手可得的幸福……可是随之而来的,含烟冷淡的态度和要离开他的举动也使他非常沮丧。然而他并不气馁,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含烟恨他,即使经过了十年,那些恨意也不可能立即消除。所以他极力的讨好她,请求她的原谅,甚至将最宝贵的尊严抖落到她的脚下。

虽然十年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是……总还有一点爱吧,不,不敢说爱,那样太奢侈了,总还有一点点感情吧,只要有感情在,那么挽回含烟就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共同拥有一个女儿,这个孩子也是维系他们俩关系的重要纽带。

直到郑亚力找他谈判,说要带走亭亭……他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相情愿……含烟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甚至厌恶到想要不顾他的感受的带着亭亭一起逃离,彻底斩断和他的一切关系……

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仍然是十年前那个巧笑倩兮,温柔如水的含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影子与那个声音冰冷,态度强硬的方丝萦联系在一起。

她真的是含烟吗?那个美丽羞怯的小女孩?或许,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渐渐长大了……

真的……好累……

已经不想,再做任何努力了……

柏霈文绝望的想着,将自己彻底放逐到更黑,更冰冷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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